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纱幕前,墨香浓得化不开。

顾长安的声音并不高,只在他和李若曦之间流转。

“爆竹声中一岁除……”

李若曦握着那支沉甸甸的“紫玉”,手腕悬空,笔锋落下。她学过顾长安的字,虽然没有那般狂草的肆意,却多了几分女子的娟秀与坚韧。

紫毫吸饱了浓墨,在宣纸上晕染开来。

当最后一句“总把新桃换旧符”落下时,少女额角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她抬起头,满眼期待地看着顾长安,像是刚完成了一幅传世佳作的孩子。

“去吧。”顾长安替她擦了擦汗,笑着鼓励。

然而,现实往往比诗文要冷硬得多。

就在李若曦将诗稿交给侍从,挂上纱幕的那一刻,大厅另一侧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。

“好!好一句‘此时情绪此时天,无事小神仙’!”

“谢云初!是谢云初的《立春》!”

人群如潮水般涌向了中央最显眼的位置。谢云初的一首新词,辞藻华丽,意境清雅,瞬间夺走了全场所有的目光。紧接着,范阳卢氏的卢照邻也抛出了一首《长安雪》,用词考究,引经据典,引得一众大儒频频点头。

在这铺天盖地的叫好声中,李若曦那首写在角落里、通俗易懂的《元日》,就像是一颗落入大海的石子,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,瞬间就被淹没在了无数张后来的诗稿之中。

在那流灿榜上,它的位置甚至都没能挤进前五十。

“这……”

李若曦看着那张孤零零挂在角落、无人问津的诗稿,眼里的光亮黯淡了几分。她咬了咬下唇,小手紧紧攥着衣角。

“先生,是不是……我字写得不好?还是这诗太直白了,他们不喜欢?”

远处,王朗摇着折扇,目光冷淡地扫过那个角落。

他并未出言嘲讽,甚至连嘴角那抹得体的微笑都没有变过。只是在收回目光时,眼底闪过一丝不屑。

“父亲还要我与此人结交?”王朗心中冷哼,“不过是个只会投机取巧的商贾之流。这种场合,拼的是底蕴,是家学。几句打油诗也想登大雅之堂?可笑。”

他转过身谈笑风生,再未看顾长安一眼。

顾长安看着少女失落的侧脸,眼神微冷,但转瞬即逝。

他伸手,将少女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,轻轻捏了捏。

“诗是好诗,只是这帮人吃惯了山珍海味,一时尝不出清粥小菜的甜罢了。”

顾长安没打算去争那个榜单,他指了指大厅左侧那个围满了人、更加喧闹的区域。

“走,咱们去玩个快的。”

“那是……飞花令?”

“对。”顾长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,“写诗要等他们评,太磨叽。咱们去那个当场见真章的地方。敢不敢?”

李若曦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场面,深吸一口气,反手握紧了顾长安的手。

“有先生在,我就敢。”

……

飞花令的台子,设在曲水流觞的尽头。

此时,正轮到以“花”字为令。

台上站着一位来自国子监的狂生,已经连败了三人,正得意洋洋地举着酒杯:“怎么?偌大个白鹿洞,就没人能接得住某家的‘花’了?”

“我来。”

一声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响起。
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位身着淡紫流仙裙的绝色少女,在一位青衫少年的搀扶下,缓步登台。

“是个姑娘?”

“这谁啊?好大的胆子!”

那国子监狂生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,顿时轻视了几分,笑道:“姑娘,这飞花令可是要罚酒的,你若是输了……”

“输了,我替她喝。”

台下,顾长安倚在栏杆旁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壶酒,懒洋洋地说道,“若是赢了,彩头归她。”

“好!”狂生大笑,“那就请姑娘接招!我出:晓看红湿处,花重锦官城!”

李若曦站在台上,初时还有些紧张,可当她看到台下顾长安那鼓励的眼神时,脑海中那些平日里背诵的诗词,忽然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。

她微微欠身,从容开口:

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。”

“好!”台下有人叫好。

狂生眉头一挑,紧接着道:“待到重阳日,还来就菊花!”

李若曦不假思索: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

这一句,不仅对仗工整,更是意境凄美,引得不少人侧目。

狂生有些急了,语速加快:“沾衣欲湿杏花雨!”

“吹面不寒杨柳风。”李若曦对答如流。

“落红不是无情物!”

“化作春泥更护花。”

一来一往,语速越来越快。

起初,大家只是看个热闹。可随着回合数的增加,众人的眼神变了。

十轮……二十轮……三十轮!

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,竟然一步未退!

她的声音越来越稳,眼神越来越亮。她不再是那个躲在顾长安身后的小丫头,此刻的她,站在聚光灯下,才气纵横,光芒万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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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乱花渐欲迷人眼!”狂生额头冒汗,已经有些词穷。

李若曦微微一笑,目光越过人群,落在那青衫少年身上,朱唇轻启,念出了一句绝杀:
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”

轰!

全场惊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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