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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了长江口,江面却比海面还要宽阔几分。

大明的南都,南京。

这座六朝金粉地,今儿个连秦淮河上的画舫都熄了灯火。

百姓们全挤在下关码头,把脖子抻得比鹅还长,就为了一睹这“天家神舟”的风采。

太大了。

“镇远”的旗舰,九桅十二帆,船身吃水极深,两舷的红衣大炮不是摆设,幽幽的炮口还刻着顾国师加持的“符文”,虽然老百姓看不懂符文,但看一眼就觉得后脊梁发冷。

夜深了。

江水拍打着船帮,发出有节奏的“哗哗”声,倒像是一首催眠曲。

“镇远号”最顶层的“提督楼”里,没有乱七八糟的歌舞,只点着两盏鲸油灯,光线柔和而稳定。

嘉靖盘腿坐在一张黄梨木的榻上,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江南小菜,还有一壶刚刚温好的金华酒。

这里没旁人,连整天粘在他身边的吕芳都被打发到下面去数浪花了。

只有顾铮。

“坐。”嘉靖拍了拍塌边的空位,是真的不把顾铮当臣子看。

顾铮也没矫情,一屁股坐下,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酒,一口闷:“好酒!比宫里兑水的马尿强多了。”

若是旁人敢这么说御酒,早拉出去砍了。

嘉靖却只是笑骂:“你这猴儿嘴,那叫玉泉陈酿,到了你这儿成马尿了?

回头让尚膳监知道,得在你饭里下巴豆。”

玩笑开过,屋里的气氛却沉了下来。

嘉靖端着酒杯,没喝。

他常年被烟火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睛,透过舷窗,看着外头黑漆漆的江面,还有远处南京城隐约的轮廓。

“爱卿啊。”

嘉靖叹了口气,没有了白天的意气风发,倒显出几分萧索,“今日白天朕看了操演。

谭纶这兵练得不错,火枪一响,排山倒海。

这船,也是铁打的江山。”

“但是?”顾铮知道还有下文。

“但是……朕怕啊。”

嘉靖转过头,死死盯着顾铮,眼神锐利,“这船坚炮利,朕在,朕压得住。

可朕毕竟修的不是不死身,早晚得去天上列班。

我那个儿子……载垕。”

嘉靖摇了摇头,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,“他是个仁主,但绝不是个雄主。

这头猛虎养在海里,日后若是没有个拿鞭子的人,它要是回头咬主子,谁拦得住?

文官靠不住,那帮读书人巴不得把这些船都拆了当劈柴烧。

武将……戚继光也好,谭纶也罢,哪怕再忠心,几十年后呢?他们的儿孙呢?”

帝王的终极恐惧。

军权太重,皇帝太弱,历史上多少朝代就是这么亡的?

船舱里静得只能听见烛火爆裂的噼啪声。

顾铮没急着回话。

他在剥一只螃蟹。

手指灵活,咔嚓几下,把蟹钳子掰开,露出里面饱满的雪肉。

“陛下觉得,老虎为什么会咬人?”

顾铮把蟹肉扔进嘴里,含混不清地问。

“饿了?还是野性难驯?”嘉靖反问。

“都有。”

顾铮擦了擦手,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,“猛虎得喂肉,这咱们做到了,给钱给粮,让他们吃得比谁都饱。

但要把这野性给磨成看家护院的忠犬,还得拴上一根绳子。”

“什么绳子?派监军?”嘉靖眉头一皱,“太监不懂兵,去了只能添乱。”

“派太监去管,那是蠢招。

得让管老虎的人,从心里觉得自个儿是家里人。”

顾铮站起身,走到一大幅挂在墙上的《万里海防图》前,用手指在南京的位置上重重一点。

“陛下,这绳子不在别处,就在这人心二字上。”

“咱们不缺想当官的人,但缺想给皇上您卖命的兵头子。”

顾铮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股让人心跳加速的诱惑力,“现在的武将,那是世袭的。

老子英雄儿好汉?全是屁话!大部分都是老子英雄儿混蛋。

咱们为什么不把这门打开?

陛下何不下旨,开‘武举’?”

“武举?”

嘉靖不以为然,“那是早就有的,也没见选出几个名将来。”

“那是旧武举,就是让几个傻大个举石头、射靶子,选出来也不过是莽夫。”

顾铮转过身,眼里闪着精光,“臣说的是,办一座‘学堂’。”

“海军学堂。”

“不教之乎者也,教算学、教天文、教海图、教火炮弹道、教怎么指挥千军万马!

让民间的身家清白子弟,不管有没有功名,只要脑子好使,就能进。”

“这都不算什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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