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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幼微就在一旁,安静地帮他递东西,烧火。

里屋,沈长林被热毛巾一敷,似乎缓过来一点,但脑子依旧是混沌的。

他睁开朦胧的眼,看着眼前为他忙碌的牛爱花,那个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身影,此刻就在眼前。

酒精冲垮了他所有紧绷的防线。

他猛地伸出手,一把将牛爱花紧紧抱在怀里,脑袋埋在她的肩窝,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。

“小花……我对不住你……”

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牛爱花的衣衫,他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,在安静的屋里响起。

“我对不住你们娘俩啊……”

牛爱花身子一僵,随即也红了眼圈,伸出手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。

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……”

“我不是人……我当年……不该离开……”沈长林的声音断断续续,充满了悔恨和自责,“可我没办法……我爹出事了,我怕连累到你们……当时也没有机会跟你们告别……”

“后来平反了,我想回来找你……可我爹让我去苏联……我不能不去……那是任务……也是为了让我们家能稳当……”

“从苏联回来,又是大炼钢铁,又是三线建设……我不是不想回来,是我回不来啊……小花……我这心里头,天天都跟刀割一样……”

“我不是个好丈夫,也不是个好爹……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,还让你给我生了孩子……我混蛋……”

他抱着牛爱花,哭得像个孩子,把这二十年积压在心底的思念、愧疚和身不由己,全都倾泻了出来。

这些话,他清醒的时候说不出口。

那些沉重的国家大义和个人情感,压得他喘不过气,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,他才能卸下所有伪装,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。

牛爱花听着他的哭诉,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
她本来就没怎么真的怪过他,此刻听着他掏心掏肺的话,心里最后那点疙瘩也彻底解开了。

她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,柔声安慰。

“不怪你……我不怪你……我知道你有苦衷……”

“你回来了就好……回来了就好……”

外面,正在和李建业一起煮醒酒汤的沈幼微,静静地站着。

里屋传来的哭声和话语,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。

原来……是这样。

原来他当年不是狠心抛弃,而是被时代裹挟着,身不由己。

那些听起来遥远又宏大的名词——审查、苏联、三线建设,此刻都化作了父亲口中一个个具体的缘由,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年代一个人的无力。

她心里头那点若有若无的怨气,在父亲压抑的哭声中,悄然散去了。

可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。

她能理解了,却不代表能立刻亲近。

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,对她来说,依旧是陌生的。

听着里屋相拥而泣的父母,沈幼微的眼眶也湿了,但她只是站在原地,没有上前一步。

李建业端着煮好的姜糖水从她身边走过,将醒酒汤送了进去,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。

他走到沈幼微身边,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圈,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手,轻轻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。

沈幼微浑身一颤,下意识地就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。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