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9章 春困渐深君心忧,一纸诏书请贤臣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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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,御书房。
偌大的殿宇之内,死寂无声。
安静到,能听见殿外禁军铁靴踏过青石板时,那极其轻微、被距离拉得悠长的回响。
初春的阳光,本该带着暖意,此刻却显得有气无力。
它透过那雕着繁复云纹的窗棂,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,投下几片移动的光斑。
光斑之中,无数细小的尘埃,正在漫无目的地飞舞着。
它们像极了此刻京城里那些无所事事,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百姓。
角落里,那尊三足鎏金瑞兽香炉中的龙涎香,不知何时已经燃到了尽头。
青烟早已散尽。
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余香,与空气中那股子厚重的、陈旧的书卷气,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头脑发沉、昏昏欲睡的慵懒味道。
皇帝赵汝安,没有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案之后。
那张龙椅,此刻空荡荡地,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俯瞰着它的主人。
赵汝安身着一袭再寻常不过的明黄色常服,侧卧在窗边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。
他单手支颐,目光没有焦点,失神地望着窗外庭院里,那几株刚刚抽出嫩绿新芽的柳树。
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充满了生机。
但这生机,却刺痛了皇帝的眼睛。
那神态,那姿态,将一个“龙体抱恙”,百无聊赖,又心事重重的君王,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“大友。”
皇帝没有回头,声音很轻,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。
又像是一句无意识的梦呓。
“朕听说……京畿左近,千里沃野,如今已是春耕时节了。”
他的声音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沉闷。
“却……无人耕种?”
侍立在一旁阴影之中的大内总管梁宇,闻言,那如同木雕泥塑般的身形,微不可察地一僵。
他那双总是半垂着的眼帘,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。
在这座宫殿里,沉默有时候比言语更有分量。
他沉默了足有三息。
这三息之间,殿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。
随后,他才迈开那特有的、如同猫儿踱步般悄无声息的步子,从阴影中走了出来。
梁宇没有先回话。
他走到御案旁,拿起桌上那把由名家手制的紫砂茶壶,为皇帝面前那盏早已凉透了的茶杯,续上了滚烫的热水。
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,瞬间模糊了君臣之间的空气。
整个过程,行云流水,没有发出半分多余的声响。
做完了这一切,他才重新垂手侍立,微微躬着身子,用他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、平稳得近乎冷酷的语调,缓缓开口。
“回陛下的话。”
“城外的田地,确实……大多都还荒着。”
“奴婢遣人去问过,东郊的王老汉,种了一辈子地,今年却把牛拴在家里,自己坐在门口编起了草鞋。他说,去岁年景不好,如今又逢‘倒春寒’,地气未醒,这土啊,‘硬得跟铁板似的’,贸然下了种,也是白费力气。想……再等等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依旧平稳,却让听的人心头发紧。
“奴婢又问,等到何时?”
“王老汉只是笑,说,‘等风来’。”
“城里,也是如此。”
“工部要修缮太庙偏殿,营造司去招募工匠,把工钱从一天一百文,一路开到了三百文。可城里最有名的那几位泥瓦匠,都说家里的活计多,抽不开身。张麻子说老娘的床腿坏了得修,李瘸子说要给儿子打一套新家具娶媳妇。”
“便是开了三倍的工钱,也无人应募。”
“还有那更夫,说是夜里风大,吹得脑仁疼,身子骨受不住;那码头的挑夫,说是路滑,怕摔了腿脚,一家老小没了嚼用……林林总总,理由千奇百怪,但话里的意思都一样。”
“都要再歇上几日,养养精神。”
梁宇在汇报这些事情的时候,始终低着头,眼观鼻,鼻观心。
他的语调平稳得像是在复述一本早已烂熟于心的账册,不带任何个人的情绪。
仿佛那些足以让整个大炎王朝的京城都陷入瘫痪的“怠工”,于他而言,不过是一件件与己无关的、记录在案的琐事。
软榻之上,皇帝听完后,没有发怒。
他甚至没有动。
他只是…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奈与自嘲的苦笑。
那笑声很低,很沉,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,显得格外苍凉。
“呵呵……”
“等风来……好一个等风来啊。”
“这个余瑾,还真是……好手段啊。”
赵汝安缓缓地,从那张让他躺了数日的软榻之上,坐起了身子。
他一坐起来,整个人的气场骤然一变。
脸上那股子病恹恹的慵懒之色,如同潮水般尽数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,是属于一位君王的,深深的凝重与……压抑不住的忧虑。
“朕把这战场交给了他,他倒是真给朕……搅成了一锅煮不开,也喝不下的温水粥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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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站起身,在殿内来回踱步,明黄色的常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翻飞,像一团焦躁的火焰。
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眸子里,第一次,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、毫不掩饰的焦躁。
“农人不耕,工匠不做,更夫不巡,挑夫不运……他这是要让朕的京城,变成一座死城!”
“他不用一兵一卒,不动一刀一枪,就让那帮子旧勋贵,士大夫头疼,可同样让朕也头疼!”
皇帝猛地停下脚步,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立柱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可玩笑归玩笑,若是真因此耽误了春耕……秋后无粮,国库空虚,那可就要……动摇国本了!”
“民以食为天,这个道理,他懂,朕更懂!”
他猛地转过身,目光如电,直视着梁宇。
眼中,闪过了一丝决断,也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。
“大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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