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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韶肃然,“几国国君都在晋阳,赵王也还没有走呢,我不会让赵国公主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,致主君于不义!”

如他们所说,赵王已经按晋君的吩咐宗庙伏罪,晋君便该信守道义,放赵人北去。

若是这时候,赵国公主死了,便是晋君背信弃义,为礼崩乐坏再添上重重的一笔,届时大战又起,晋君也必在各国的史书里留下‘暴君’的名声。

因而,南平竟是不能死的。

有了谢韶相护,南平如蒙大赦,也不管一瘸一拐的腿和散乱半边的青丝是多么地狼狈,她在谢韶的身后,爬起身来就往外跑。

临出殿门前,却回眸冲她一笑。

那朱红的嘴唇与疼得发白的脸色两相映照,愈发显得鲜翠欲滴,妖艳骇人。

她必定要去谢玄殿前卖惨,好告诉谢玄,她是因了什么被大明台里的人射中这数箭的。

她必定要说,是因了大明台里的人要杀人灭口。

谢玄必定还要问,那因了什么,要杀你灭口呢?

南平必定要答,因了中山君呀。

因此,这算是被南平算计了吗?也许吧,不管南平今日是不是有意激怒她,她都确定留不得南平。

确定无疑。

那一瘸一拐的人很快消失在了殿门,有人惊呼,“南平公主受伤了,快送公主回殿,快去叫医官来!”

唉,你瞧,赵人都能见医官,可她与谢密召不来。

单是这样一想,就够令人沮丧了。

阿磐怔然,“因而,要对我拔刀?”

谢韶亦收刀入鞘,一双手垂了下去,“对谢某来说,中山人比赵人更可恨。”

在晋人心里,中山人竟比赵人更可恨吗?

可她又并不算是中山人。

她是真真正正的晋人呐。

阿磐错愕失神,好一会儿才道,“我是晋人!”

她父亲不正是忠于晋君,背弃中山,这才被钉进了棺椁吗?

可谢韶的声音好冷啊,他的齿缝间迸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人脊骨生寒,他问,“一个处处维护中山的晋人?”

是,是,是啊。

一个处处维护中山的晋人,与中山人又有什么两样呢。

何况她生于中山,又长于中山,在外人眼里,还算是一个真正的晋人吗?

她在失神中问,“中山人可曾屠了姬氏,分了晋?”

你猜谢韶说什么。

他的话如一声惊雷,“也许没有,可中山出来个‘妺喜’!”

呵。

妺喜。

妺喜,妺喜,又是妺喜。

怀王四年,正是因了“妺喜”的话,崔若愚曾一只角觞把她的额头砸得头破血流。

也许在许多人眼里,她仍旧是要祸害晋君的妺喜。

也许最初是,后来不算了。

可再后来因了谢密,又是了,又定然是了。

他身边的人都这样想,谢玄也会这样想吗?

大抵也会吧。

不知道。

旁人不知她曾是中山细作,谢玄却一清二楚,如今这个细作,看起来仍旧在为中山做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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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磐怔怔地垂下了弩箭,谢韶已微微垂头,抱了抱拳,转身便大步往外走去了。

殿门一阖,关得紧紧的。

大明台又成了一座进不来又出不去的囚牢。

阿磐兀然立着,还在“妺喜”二字中不能回神。

原先撑着她的那股气,一下子就泄了,泄了个干干净净。

唉,不过都是强撑着罢了。

待回过神来的时候,又不知过去多久了,拨开珠帘回内殿,才看见谢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。

小小的孩子呆呆地坐着,不声不响的,不知道哭,也不知道叫人。

看得人心中抽疼。

真是可怜啊。

谁又不可怜呢。

孩子可怜,她也一样可怜。

她就抱着那可怜的孩子,紧紧地抱着,眼泪吧嗒吧嗒地掉,“阿密,不怕,不怕啊..........母亲在这里.........阿密,不怕..........母亲在这里..........”

谢允是什么时候来的,阿磐没有留意。

她听见话声时,谢允已经立在珠帘外了。

前面说的什么,没有听清,转头时看见谢允依旧是恭敬有礼地说话,“主君问,夫人好吗?”

好吗?

好似梦里母亲也这样问她。

你说,该说是“好”,还是“不好”呢?

阿磐怔怔地笑,也怔怔地说话,“好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