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7章 罪证 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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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完,温以缇将卷宗合上,目光转向威远侯夫妇,语气带着几分沉重:“侯爷,侯夫人,这便是你们的姐姐,在昭安伯府过的日子。从及笄出嫁到鬓生白发,她就没有一天安生过——亲生的孩子一个个走了,丈夫待她如敝履,继子继媳苛待她,连你们这些娘家人,也没能及时护住她。这么多年,她就像一叶孤舟,在昭安府的深宅里,独自扛过了所有。”
威远侯听完,再也忍不住,捂住脸蹲在地上,肩膀剧烈颤抖,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。威远侯夫人更是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,想握住她的手,却被老夫人轻轻避开。
老夫人望着温以缇,眼中第一次有了水光,却不是为自己悲伤,而是为终于有人,把她藏了半生的苦楚,摊在了阳光下。
赵皇后望着堂中的老夫人,眼底泛起几分怅然,轻轻转向身侧的正熙帝,声音带着几分感慨:“陛下,臣妾还记得,当年昭安侯老夫人未出阁时,还是威远侯府沈家的姑娘。那时候她随母亲入宫赴宴,一身浅粉罗裙,鬓边簪着支珍珠钗,说话时眼波流转,应对从容得体,在京城一众大家闺秀里,是拔尖儿的玲珑剔透、钟灵毓秀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老夫人鬓间的白发上,语气添了几分惋惜:“可谁能想到,世事竟这般无常。这一晃几十年过去,当年那个鲜活灵动的姑娘,竟被岁月与苦楚磨成了如今这般模样,实在令人心疼。”
正熙帝帝轻轻拍了拍赵皇后的手背,指尖带着无声的安抚。
他怎会不知,皇后是见着眼前的老夫人,想起谁了。
下方的温以缇望着老夫人,眼神里满是担忧与歉意,那目光仿佛在说:“老夫人,对不住,将您藏了半生的苦楚都公之于众。”
老夫人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意,缓缓摇了摇头,目光只锁定在温以缇身上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却字字清晰:“无妨。老身活了这么多年,这些旧事若能派上用场、有点价值,老身比谁都开心。”
这话落在旁人耳中,皆是一头雾水。威远侯夫妇愣在原地,还没理清头绪。
昭安伯夫妇相视一眼,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绝望。他们清楚,此刻再没人能救他们,唯有抓住“求情”这最后一根稻草。
二人强撑着胡乱理了理散乱的衣襟,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。
随即,昭安伯率先上前一步,对着正熙帝深深叩拜:“陛下、皇后娘娘,臣夫妇先前是猪油蒙了心,一时糊涂才苛待了母亲,求陛下娘娘开恩,再给臣一次机会!臣愿戴罪立功,往后定将母亲奉若珍宝,日日亲自侍奉,让她安享晚年,用余生弥补这些年的过错!”
昭安伯夫人也跟着跪倒,哭得梨花带雨,语气里满是悔意:“都是臣妾的错!是臣妾听信了娘家的谗言,才做出那些糊涂事!臣妾发誓,今后绝不再补贴娘家分毫,一门心思伺候母亲,绝不让伯爷没了母亲依靠!
如今昭安府人丁凋零,本就冷清,若母亲再走了,我们夫妇俩就真成了没人管的孩子,求母亲看在府里冷清的份上,留下来吧!”
这话说得实在滑稽,两个这个年岁的人了,竟把自己比作“没人管的孩子”,可他们脸上的慌乱与恳切又不似作假,倒让人分不清该笑还是该叹。
此时,有几个勋爵出身的官员,也纷纷出列求情。
“陛下,此事说到底仍是世家内务。老夫人今日既能站在这里敲登闻鼓,可见身子骨尚健,并未到性命垂危的地步。经此一事,昭安伯夫妇定已知错,不如给他们一个悔改的机会,也全了老夫人的名声。”
“昭安伯夫妇虽有错,却也并非十恶不赦。若真准了和离,不仅昭安府颜面尽失,也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对世家过于严苛。不如从轻发落,令他们好生侍奉老夫人,也算是两全之策。”
一时间,求情的声音再次响起,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,都在劝这正熙帝网开一面,给昭安伯夫妇一个弥补的机会。
听着官员们此起彼伏的求情声,温以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那笑声清冽,瞬间压下了堂中的嘈杂。
她抬手将一叠新的卷宗掷在案上,纸张碰撞的声响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。
“诸位大人说这是家事?说他们尚有悔改之机?”
温以缇拿起最上方的账册,声音里满是讥讽,“那本官倒要问问,私放印子钱、盘剥百姓,算不算家事?挪用朝廷拨给地方赈灾的银子,算不算有悔改之心?”
她展开账册,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记录,朗声道:“陛下,臣查到,昭安伯近五年内在京城及周边县,以月息五分的放贷,逼得二十余家农户卖儿鬻女、五家商户破产!这里有借贷人的画押证词,有他们收取高额利息的账本,每一笔都清清楚楚!”
“更甚者,昭安伯借着昔日与京营旧部有交情的由头,对外谎称能疏通关系,为商户子弟谋得京营校尉之职,先后收取五户商户共两万两白银,却只给人塞了个不入流的杂役名额。
有商户察觉被骗上门理论,竟被他以诬告勋贵为由,送官治罪,关了整整三个月!此事有京营指挥使的回函为证。京营选官从未经私人渠道,更无校尉之职可买卖!”
温以缇将这些罪证一一拍在案上,“他们无实权,便借勋贵名头欺压百姓、诈骗钱财;无势力,便用阴私手段报复异己、强取豪夺!这些事,哪一件不该治罪?”
温以缇将证据一一铺展在案上,从贪墨赈灾款到私放印子钱,从包庇家奴强占民宅到暗中与商勾结牟利,以关系谎言谋取私利,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,连带着之前苛待老夫人的罪状,密密麻麻堆了半张桌子。
“他们苛待老夫人,是为不孝,贪墨赈灾银,是为不忠,盘剥百姓,是为不仁,欺骗谋官,是为不义!”
温以缇抬眸扫过为其说话的官员们,语气掷地有声,“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,诸位还要为他们求悔改之机?当真是好官啊!”